第一章(1/2)
在集团办公大楼前面的空地上，挤满了好几百人，人人都打着伞，远远看去就像一幅五颜六色的大彩画，很是壮观。然而压抑的厚重的气氛似乎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改变。
今天对许多人来说将注定是灰色的。今天，向阳集团将宣布下岗人员的初定名单。
向阳鞋业集团是个由国有大型企业转变而来的公司，由于连年亏损，入不敷出，集团领导从效益出发，决定裁减冗余人员。经过集团上层和下属工厂各主管近一个月的调查讨论，集团打算裁减三分之一的工作人员，今天将公布初步确定的下岗人员的名单。
虽然下着雨，但工人们还是焦急地在大楼外面翘首等待着结果。当然，他们谁也不愿等下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名单中。
在焦急的人群中，有一个身材魁梧、眉宇轩昂的年轻人。他时而驻足沉思，时而来回度步，时而欲转身离去，时而又焦急地望着大楼顶层的窗户。
他叫李东，二十八岁，是集团制造部的设计人员。他虽然只有中专文凭，但思维敏捷，勤奋好学，屡屡创作出优秀的设计方案。在入厂的六年中，他几乎年年都被评为先进。
按理说他应该不用担心被裁减，但他总觉得不塌实，几天来他心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相比其他人而言他有个致命的软肋，那就是他得罪过产销部经理刘正男和财务部经理许重进。
为了维护公共财产，李东曾当众指责过刘正男纵容别人盗取厂房物资，也曾将许重进私扣工资和侵吞公款的事向集团领导反映。结果是经验丰富的刘、许二人通过私下里做通了许多关系，将他们的罪责推得一干二静，骗取了集团领导的信任，仍旧稳坐经理的位子。可是李东却因此得罪了这两人，而此次下岗名单的确定，集团领导参考了许多他们的意见，谁叫他们是基层经理呢！
再者，集团最近在搞『新鲜血液』活动，他李东只是个中专生，完全有可能被他们以引进新人的借口辞掉。所以，年年先进的李东反而成为最可能下岗的人了。尽管他曾寄希望于刘、许二人不至于公报私仇，但想想他们平时的为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李东的心里更加阴沉了。他开始在为他的家庭担心了。
李东的生活并不富裕，一个月工资就五、六百块钱。他的妻子康素萍是个初中教师，由于教育改制，她一个月的收入也只有八百左右。但小两口每个月的房租花费就要五百，加上水电等费用又要多开销一、两百，而且他们还要定期为两人远方家乡的父母寄养老费。七七八八算下来，一个月小两口剩不了多少钱，节俭度日也才能勉强维持生活。两口子本想要个孩子，但苦于收入太少，恐怕负担不起，所以不得已暂将这事往后推。为了这事，康素萍只好开始从事课余家教，每天都很辛苦。
一想到整日为了家庭辛勤工作的妻子，李东就感到惭愧。倘若自己被单位开除，失去这份工作，他简直没脸回去见妻
此时，向阳集团办公大楼内也不平静。
产销部经理刘正男手拿一份名单，腆着个大肚子，缓步走出了办公室，在他的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神态，似笑非笑。原本秃顶且体态笨重的他看起来让人更觉得恶心和讨厌。
走到楼梯口，从另一个办公室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高高瘦瘦的男子，与刘正男打个正面。次人正是财务部的经理许重进。
「怎么样，刘兄？一切都搞定了？」许重进问道。由于臭气相投而且年龄相近，两人私交甚厚。
「放心吧，许老弟！我全摆平了！哈哈哈！」刘正男的脸上顿时显现出得意的诡秘之色。
「那个不安分的李东──？」
「当然少不了他了！呵呵呵！我办事，你就放心吧！啊！哈哈哈！」刘正男笑得更得意而且更隐秘了，「在向阳里谁和咱过不去，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就好！就好！呵呵！董事长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许重进道，「只不过关于那人事部经理的新人选，老兄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不太确却，只听说是个女工程师，而且还是个管理学博士，好象刚从国外深造回来。」刘正男的眼中也流露出迷茫和不解的神色，「真不知董事会在想些什么！到时候再看吧！」
「是啊！也只能等等看了。好了，董事长他们该等急了，我们快点上去开会吧。」
等到二人走进八楼的大会议室，里面早已坐满了集团里的大小主管以及董事会的成员。在董事长薛童点头示意后，二人急忙落座。不一会儿，刘正男找了个空把手中的名单递给了薛童。薛童看了看名单，略作思索，而后拿起了麦克风。
「下面进行大会的最后一项议程，公布初定的下岗职工名单。名单公布后，各部门要认真做好二次把关的工作，看看名单里还有没有可用之材，力争多为集团留下一些人才。我们也并不希望这名单里所有的人都离开向阳集团。等下将大名单贴出去让职工们看看，三天后我们将进行最后的留用面试。」
当薛童念完名单后，他站了起来说道：「今天的会到次就基本结束了。最后还有件事和大家打声招呼。那就是有关我们集团人事部经理人选的事。大家也不必再猜测了，我们董事会全体成员已一致同意，请出国深造的白工程师来担任我们的人事经理。我想认识她的人应该知道，白经理虽然是未女性，但她有很丰富的企业管理经验，并且和丈夫出国深造。这次我们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人家请来的。白经理虽然年轻，但学历高，而且经验丰富，希望大家尽力配合她的工作。她将在近期到我们集团上任，望大家做好准备。好了，散会吧！」
放学的铃声响起，第六中学的校园又沸腾了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教室，踏上了回家的路。
康素萍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整了整教学讲义，抬头看看空荡荡的教室，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作为一个教师，她总觉得下课的时刻是幸福的，因为她又将知识传授给了她的学生，她尽了她应尽的义务。
康素萍今年二十六岁，是第六中学的优秀教师。自从三年前她师范毕业分配到这里工作以来，就有许多人对她狂热地追求，有看中她气质高雅的，有看中她教学能力强的，当然也有看中她身材性感的。然而素萍却选择了多年的好友、怀才不遇的李东，并和他在半年前结为伉俪。她不看重名利，也不在乎地位，老实而又重感情的李东自然就成为她的最佳伴侣。两人幸福的结合，也令不少居心不良的人扼腕叹息不已。
走出教室后，素萍朝东面的天空深情地望了一眼──在那里有她和丈夫李东幸福温馨的家。由于路远，而且为了节约时间和花销，夫妻两中午都没有回家，而是寄宿在各自的单位。素萍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在学校的教员休息室度过。
吃过午饭后，一身洁白洋装短裙的素萍婷婷地走出了食堂。一路上，不少寄宿的教员和学生都迎面走上前来和她打招呼，而素萍均报之以热情的微笑。在第六中学，像她这样身材娇好、气质高雅的年轻女教师是非常受欢迎的。
快到教员休息室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来，这人十七八岁上下，个子一米七多，白嫩稚气的脸上好象罩着一层阴云一样。他看见了素萍，立即脸上一红，马上转身往旁边的小道跑了。素萍的心顿时忧郁了起来。
这个小伙子叫余光，是素萍班上的学生。去年刚进高一时余光是个优秀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年段前茅，文娱体育也样样精通，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可是到了今年，不知怎么的，余光的成绩直线下降，精神状态更是一落千丈，有时上课东张西望，有时干脆就发呆，根本就没心思听课。
素萍很是为他担心，因为眼看明年就要高考了，成败的关键就在现在。如不能及时改变余光现在的状态、迎头赶上学习进度，那他的前途就将是一片灰暗。为此素萍没少找他谈心，可是每次余光总好象有什么话憋着不想说出来似的，素萍无法对症下药。余光的情形似乎还在变坏。
就在昨天下午，高度的责任心促使素萍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余光，让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好彻底开导他，让他从新回到学习的正常状态。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素萍将近两个小时的开导与劝说，余光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素萍当时就被吓了一大跳。原来，余光是因为偷看了色情书刊后，满心充满了对女性身体的好奇与向往，然而却得不到发泄与满足，越向往就越难受，越难受又使得他越发的向往，最后到了痴迷的地步，终于导致了他终日心不在焉、魂不守色、神情恍惚，学习也就一落千丈了。
望着满脸通红的余光，素萍慢慢地平静了自己的情绪，理清了思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她的心头，她觉得她完全有责任、有义务帮助她的这个学生摆脱困境。但她不能用诸如送他去学校生管处等极端的方法来解决问题，那很可能会因处理不当而毁了这个开小差的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而且那也不是她的教育风格。但在当时素萍一时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只能稍微安慰了余光一会儿，叫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多想想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自己的学习。晚上回到家，素萍反复思量，觉得其实应该让余光知道真相，也就是向他讲述和解释女性的身体，用科学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引导他，让他明白青春期的这种冲动是正常的，等这一时期过去了就会觉得自然起来。一句话，就是要让他接受性教育。
可是想来容易做来难。学校和社会都对性教育讳莫如深，如果要靠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对他进行这方面的教育，自己又毫无经验，该如何进行呢？但自己总不能看着学生萎靡不振而袖手旁观吧！素萍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中。
刚才，余光远远地看见她就躲着她，已经说明了事态的严重：余光现在连最有可能帮助他的人也不信任了，至少是觉得没脸见了。作为一个责任心极强的教师，康素萍觉得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如果再不采取行动，一切都会来不及的。素萍简直不敢想象任余光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然而说到采取行动，她个人又能采取什么行动呢？除非────不！不行！素萍在心底狠狠地责备了自己一下，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太荒唐了。她可是个正经矜持的教师呀！还是另想办法吧。时候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顾不得多想，康素萍快步走进了教员休息室。
「康老师！」刚走进走廊，背后就有人叫她。素萍回过头来，原来是教导处主任王升。这个胖乎乎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很粗，而且可能是对学生苛刻惯了，平常他就有点骄横，说话总是冲着别人的脸上呼呼吐气。学校里许多人私下里说他的品行不好，只是仗着多年从事生管工作，才一直留在教导主任的位子上。素萍日常对他总是敬而远之，尽量避着他。现在走廊相逢，人家主任招呼，素萍只能停下来，装出笑脸来面对。
「王主任，有事吗？」
王升拖着四十多岁的胖身体，笨重地走上前来。连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就上下打量起素萍娇好的身材来。
素萍被看得心里一阵寒流涌过，浑身都好象起了疙瘩。
「王主任？」
「哦！是这样的，有件事要找你商量一下。」王升一本正经地说，「最近学校不是也在裁减多余的教员吗？那些大中专文凭的自然很可能被解职，可是我们也不能一杆子把人都打死对吧？他们中也有优秀的，我们要择优录取嘛。可是有些大学文凭的老师却不太行，他们自高自大，工作不认真，还擅自搞什么教学改革，效果却不好，误导了学生。这样的老师，学校也打算解职一批。」
听了这话，素萍的心顿时一沉。王升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她康素萍呀！她是个锐意创新的人，喜欢在日常教学中对课堂做一些改革，活跃教学气氛。原本这是件好事，可现实却不太如人意。一来素萍的经验还有待积累，二来最近班级上有不良学生被派出所拘留，因此班级和班级教学受到许多人议论，影响不太好。
「王主任，我──我，我这也是为了提高教学质量啊。再说，效果怎样还有待观察啊。」听到下岗解职，素萍开始慌了。毕竟这对她来说将会很残酷。
「可是，康老师，学校最近就要确定解职人员名单啊。」
「那能怎么办呢？我、我是说，现在我该、该如何补救呀？」清纯的素萍有点急了。一想到自己和丈夫辛苦组建和维持的家，她不敢设想自己失去收入会出现什么后果。
「呵呵呵，你别急嘛，康老师。」王升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我对校长的影响力，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恩哼！我、我是说啊，我可以帮你留在学校继续你的教学改革，当然嘛，任何创新，我们都应该支持的，是不是？啊、那个──」王升顿了顿。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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