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THE girl(2/2)
真是个大胆反常的女孩子。我这么想。
“会有色狼穿梅花鹿的内裤吗?”她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我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内裤。我更加想知道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过了一会,我听到了水野出门的声音,她似乎在和谁说着电话,但我听不清楚。我在床脚的木凳子上找到自己的衣裤,惊讶地发现它们都已经被整整齐齐叠了起来。这让我对水野的好感又加深了。我去拿钥匙的时候,看到钥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字,底下是水野潇洒的字迹:“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回到自己的宿舍,不久,保人就过来敲门了。他眼袋凸出,看起来也是一副宿醉后没有恢复的样子;鸡窝头看起来更蓬松了。
“舞子怎么样?她很漂亮吧?”保人问“哪个舞子?”
保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仿佛我问了一个很大逆不道的问题一样。
“我明明看到勇直帮你介绍了啊!黑头发,大眼睛,穿着白色衣服的那个舞子啊,你还和她聊了很久。”保人说,“你加她line了吗?”
“哦,你是说安井。”我说,“没有。忘了。”
保人激动地开始教训起我来,“我说你啊,艾林,你这样腼腆可是不行的。追女孩子是要主动一点的,你总不能希望女孩子都像不要钱一样倒贴给你吧?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可是不行的,绝对不行的!先加个好友,聊聊天,周末出来一起喝喝咖啡,逛逛游乐园,给她买个布偶或冰激凌什么的,讨好一下,女孩子都会开心的啦!熟络了以后,就一起出去吃晚饭,偶尔带她去稍微高档一点的地方,再偶尔去一下御苑那一带的路边小拉面馆,也很有情调啦!最后她相信你了,就可以一起喝酒,喝得愉快了,就可以带去情侣酒店啦!女孩子只要答应和你一起单独喝酒,就不会拒绝和你喝完以后上床啦,绝对不会!”
这倒是没错的。
但如果保人知道我最后和水野回了她的住处,还睡上了她的床,又会是什么想法呢?不过我并不打算把这段算不上奇遇的经历告诉他,毕竟这也不能算是一次很成功的一夜情,没什么可炫耀的。
接下来的周末的晚上,我基本都是在红宝石度过的。在我请假的那天晚上,帮厨师傅切菜切到了手指,所以老田师傅强迫我给他代班。我之前并没有做过帮厨的工作,但想来也不难。结果这个周末的生意比平常还要差,这使得我基本上就是在后厨吃着冰淇淋和炸虾片打发时光。老田师傅对着每日萧条的营业状况很发愁,和我说:“你觉得出去花花床单,会不会改散一下钻况?”老田师傅用带着闽语口音的普通话问我。
我知道他想让我去发传单,就应允下来了。
“你会设计床单吗?”他继续问。
“不会!”
其实我是会的,但纯粹是嫌麻烦。听我拒绝了,老田师傅变得更愁了,两根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等到周日晚上的时候,客人并没有见多。我一个人待在后厨给自己炸鸡翅吃,然后想起自从上次分别之后,还没有给水野打过电话。她写的纸片我还一直放在钱包里。我把它拿出来,展开,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拨通了号码。
“你好。”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了水野的声音。
“你好,我是张。”
“嗯……张君。”
“你的钥匙还在我这里,”我说,“我想问问明天下午的哲学史你会不会来。如果你来的话,我把钥匙带过去还给你。”
我说完,等着水野像之前那样热情的回应。但是她并没有。过了好一会,她才发出一声:“嗯……”
“不是很方便说话吗?”我想,周末的晚上,她总不能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吧。这时我忽然听到电话那头轻微但急促的喘息声,还有一种压抑着的、兴奋的气息,似乎声音的主人正在努力不让自己把愉快的欢叫发出来一样。
原来是在和别的男人做爱啊。我这么迷糊地想。
“我一会再打给你……”水野故作镇定地说。
我木然地拿着手机,和自己说:好了,人家嫌你碍事了,你可以挂掉电话了。
可是那一头的水野也没有挂掉电话。她的喘息声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理性渐渐已经无法压制滚滚而来的欲望了。我仿佛听到海水灌溉进来的声音,从远到近,慢慢变得汹涌而且清晰。
“张君……张君……”水野开始不可抑制地呼唤起我的名字来。她的声音婉转而且娇柔,慢慢从低吟变成了快乐的呐喊。而这声音的主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伴随着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耳膜。
“对不起!对不起啊……张君!”水野还在呼喊着我的名字,像是发情的少女呼唤着自己爱人的名字一样。但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在对我说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正站在一个不知所谓的地方,举着手机,手里拿着一个女孩给我写下的暧昧的字迹,却在听着似是而非的叫床的声音。排山倒海一般的喊叫声开始传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不再有所顾忌。海浪变成了怒吼,不断拍打岸边的礁石,发出原始的呼喊,这是一种自然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在一声声的“对不起”中,那个女孩一定已经到达高潮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射进来了!”
这是水野最后的声音。很快,电话被挂断了,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人,和孤零零的长音。
一直到目前为止,我必须承认,我和水野的相遇,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都像太过戏剧化了。虽然我们到现在才只见过一次面,(也许可以算是两次?)但她所有的气息和骄人的气质,就像是小说中出现的一样,清新又自然。如果在另外一个比较正经的场合下,我们见面,比如在开学初的教室里,也许我们能够有个更好的、不落俗套的开场白吧。我向她借笔记,然后在还给她之前用圆珠笔给她画一个肖像画,偷偷塞到她的本子里,夹在伏尔泰和孟德斯鸠之间。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两个人呢?因为我的胆怯会让我巧妙地避开思想顽固的奥古斯丁,不想让她这么快就知道我对她的心意;但是我内心无可抑制的激动又让我无法等待到哈贝马斯。也许这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自作浪漫的方式吧。可是,在了解一个人、接近一个人之前,确定她的确是和我在同一频率上的,不是更重要吗?
但是,这样真的就能一切都顺利吗?
真是一个庸人自扰的笨蛋。我这么想,似乎只是在说自己。
也许这几天来,我都在纠结我和水野绿的关系。也许还带着能够与她这么快建立起亲密关系的沾沾自喜。幻象与这样一个女孩,活泼得像是照在我人生灰冷的海水中的第一缕阳光一样的人,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恋,并且一起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难道不是一种殊荣和奢侈吗?只不过,她的温暖并不是只是属于我的,她也从来没有属于我。我对安井舞子的冷淡,和对保人的不置可否,难道不都是我对水野绿的肉体的幻想所致吗?这是一种怎样的可悲的无聊的幻想!也还算好,我这么想,她能和第一次见面的我上床,也能和别的男人上床,这很公平,不是吗?只是她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她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吗?我只知道她也许,仅仅只是也许,给我释放了一个暧昧的信号,就像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都能对异性做的那样。但是她和别的人上床,做爱,一起达到性高潮,在这之间又和我通电话,这需要道歉吗?不需要吗?对不起?这都算什么东西!
我愤怒地想,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什么没关西?”厨房的门被推开,老田师傅站在那里问我。
“什么没关系?”我问。
“你刚才缩,没关西……”老田师傅说,“哎呀,你怎么又次鸡刺,次次次,一天到晚就兹道次。我的店都要被你次穷了!”
老田师傅抬眼看了下我,忽然慌张地说:“哎,艾林呐!别哭嘛,哎呀呀呀!师糊跟你开玩笑的啦!不就是鸡刺嘛,你要次多少就有多少,哈哈哈哈……别哭了别哭了,瞧你则个样,还缩什么季己是个蓝孩子,怎么缩你几句就哭成这样了?干嘛这么委屈哦?”
喂,师傅,我不是因为鸡翅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