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羽翼初丰 第四十二章 东府来客(2/2)
宋恣道:“秃鹰,你何时察觉着了人家的手脚?”
秃鹰十分泄气,全无先前自命英雄的气概,哑声道:“昨夜与辕门兽拼酒,我也有些多了。约莫三更时分,我灵觉一醒,这是警敌之象,我便暗运‘心目神通’,游察四方,不料那人十分了得,竟借着我运功之际,心脉开敞,灵神透体袭进,之后我便什么都不晓得了,直至鸡鸣时分醒来!”
关西魔闻言甚喜,道:“原来你得意的神通,竟是你致命的弱处!”
秃鹰怒目一瞪,眼珠打突,可终究是气短,不仅全无威慑,倒显得有些狼狈无奈。
我心道:“原来那‘秃鹰’与我说话之事,没有一个人晓得,连秃鹰自己也毫无所觉。到底那读灵者所言是真是假?还是秃鹰贼喊捉贼,在这自演自唱,故布迷局?”
随即又想:“依秃鹰的身份修为,他应没有施展读灵术的能力,他所说的‘心目神通’被人乘虚而入的话,倒也合乎情理。”
东府众人也在猜测。宋恣道:“能闯过十妹的法阵而不惊动府中人,又制秃鹰于无形,可见那人十分高明了!但他既未伤人,又未劫财图色,到底他有何用意呢?”
辕门兽笑道:“东府也没什么宝贝值得大贼来光顾,会不会是陆幽盟派人来瞧她女儿?昨日戴面具那厮,身手十分高明呀!娘的,玉渊阁怎会有这等高手,真让人百思不解!”
宋恣道:“六弟的猜想极有道理,何不让人去问问新娘子?”
说着,便唤来一个随从,让他去问陆小渔了。
众人在厅中等候回话,一时,关西魔哑然而笑,道:“昨日亢总管还猜那面具人是二郎山战衣派的呢!岂不知战衣派受制于御剑门和密宗门,这三家的旧约未除,战衣派是断不能出来骚扰天下道门了!”
辕门兽道:“这三家同源异流,如今密宗门成‘女冠之荟萃’,其门主才选天下女冠,势头愈盛,俨然泱泱大派,御剑门有裴元度一人就够了,如孤峰之耸,傲视群伦,只有战衣派,本是最强盛的一支,昔年入世最深,以鞭策同道、净化源流自命,每年都除灭一家不入流的道派,没料到当年找上全真教时,载了个大跟头,众家小道派趁机群起攻之,最后御剑门和密宗门两家出面调解,战衣派不得不接受往后由御剑门和密宗门管制的约定,潜迹敛踪,能自保本门一脉不致断绝,那就阿弥陀佛了。”
京东人语沉吟道:“全真教委实诡异,当年王重阳起于战乱,以七名弟子宣道传教,竟能成这般的规模气派,噫!几经人事变,又见海涛翻,实在教人想不到!如今‘全真十八子’名扬天下,如日中天,全真大举南来,野心不小!你们茅山……嗯,这个,有何计较?”
宋恣忙道:“我们入军时,便已出教,不再参与本教事务,唯先主公之命是从。先主公身为在俗护法,有从信扬善之德,无听命受令之责,与教中通连声气,也只是因事而为。明日是先主公忌日,少主正式承位之际,茅山祖庭或会派人来,若与少主再续法缘,到时自会宣示茅山的旨向罢?今日先不谈这个啦!”
纪红书“嗤”笑了一声:“躲闪什么?你们出身茅山,能与茅山脱了关联?宗阳宫洞庭子带人与全真教在苏北鬼堡地宫一带对峙,双方公然开打又不敢,拖拖拉拉、扭扭捏捏,不断有人居中排解,茅山祖庭和全真总教又不发话,已僵持了十多日,难道我们会不知道么?直说罢,这一仗迟早要打的,茅山宗提领天下道门公事,如此畏首畏尾的,还不如魔教来得干脆呢!又是火烧玄都观,又是夜袭栖霞观,令全真阵脚大乱,哼,还等明日宣示呢!无非温水烫鸡毛,没个道道,扯也扯不清楚!”
我一阵心跳,直至今日,我才首次获知洞庭子等人的消息。
吴七郎、胡九等人神情不悦,吴七郎道:“我们的事,就不劳雀使多嘴了!若论畏首畏尾,你们真武教躲在官家身后,啥事也不管,那才是缩头乌龟呢!”
京东人语自知鲁莽,忙道:“罢了,罢了,怪我多嘴!咦,怎么说呀说的,扯到全真教身上去了?”
众人都拿眼瞪着他,京东人语面色一红,自掴一掌,笑道:“三郎,你往后多照管着我,咱哥俩说话都爱走神,同病相怜,该互相提助才是!”
宋恣傲然:“病虽同病,境界不同,我为医道,你为什么?”
关西魔冷笑道:“亢总管为女色,他前阵子又纳了一妾,难怪近来犯迷糊!”
京东人语老脸微红,他与秃鹰恰好邻坐,两人皆比众人高出一头,此时受众人目光讥攻,活象难兄难弟,一对罪人。
幸亏这时,去问陆小渔的那随从回来了,众人转移了注意,皆转身望向厅口。
我心知肚明,不动声色。
但那随从带回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陆小渔承认昨夜见过玉渊阁的人!
玉渊阁来人受陆幽盟之托,一则来探视陆小渔,二则带来陆幽盟的话,说是贾似道已回府,让陆小渔禀过老太君,速回娘家备办嫁妆,等候数日内西边府上派人迎娶。
陆幽盟等同默认了东府抢亲的事实,但对婚嫁违背礼仪之处,尤未释怀,其意是要在西边府上补全。
那随从说完,我留意众人神色,均认定这潜入府中之人是玉渊阁派来的了。
对于陆幽盟的这番意思,东府众人并无异议,均道:“这事请少主自拿主意,禀告老太君。”
我点了点头,暗下寻思:“奇怪!难道如此凑巧,竟同时有两人潜入府中?”
待随从退下,秃鹰愤愤难平:“玉渊阁可恶!那人传话便传话罢了,却惹我作什么,欺人太甚!”
辕门兽道:“你以心目神通探测人家,那人自然先将你摆平了!”
京东人语道:“如此高手,玉渊阁从何请来的?这样的人,怎肯替玉渊阁卖力?”
看情形,众人平日对玉渊阁并不放在眼里,凭空多出这么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既好奇,又警惕。
霍姑娘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道:“昨日与戴面具的人交手,我倒觉得他……有些面熟。”
吴七郎面色一震,抬头道:“十妹……你……你觉得他像谁?”
霍姑娘神情稍带扭捏,先是低声道:“八哥!”
说完,游眸看众人神色,笑道:“你们不会笑我胡思乱想罢?”
吴七郎喃喃道:“八弟……真的是你?”
我想起贾妃说的那句话,也不由冲口而出:“姑姑也说那人看着眼熟呢!”
“啊!”
众人动容相视。宋恣面色奇异:“这么说……这么说当真是八弟破誓下山了?”
辕门兽道:“八弟那般冲动的性子,誓言也敢信么?不过,以昨日交手来看,功法不像他呀?”
京东人语也道:“确实不像,群玉山功法,纯属阴柔一路,真气直走一线,劲锐如针,那面具人却攻守合宜、进退有度,有堂堂中正气象!”
关西魔道:“可惜没见他使剑!剑法才是八弟的根本,其他都是鸟谈!”
胡九道:“是啊,八哥运剑能与大哥抗匹千招以上,没了剑,便像失了魂一般,若他舍剑还能与我们五人的‘天罗阵’相斗,那咱们几个彻底别混啦!”
京东人语道:“不能一概而论,天罗阵我们才刚试手,况且在天罗阵中咱们都只是一枚棋子,须守住阵形方位,步法受制,各人所擅长的许多功法都不能使出,像七郎的鹰击术、辕门兽九转蓝掌、胡九的愚公十八打,还有……”
辕门兽笑道:“还有你的破口吟,你在一旁诵念,敌方未倒,我们先晕了!”
关西魔:“有阵不如无阵,这个天罗阵还真是失败呀!”
霍姑娘嗔道:“还不是你们嚷嚷,说是此番东府复出,要拿出点新鲜玩意让人瞧瞧么?”
纪红书在一旁冷嘲道:“哟,为撑面子,你们还真是下了大工夫呀!”
人多嘴杂,说没几句,就扯出老远,宋恣未与面具人相斗,插不上嘴,此时倒变的理路最清,道:“那人是不是八弟,七郎与他对过一掌,心底该最有分寸罢?”
吴七郎道:“他掌力一触即收,确实像群玉山运剑时的吐劲手法,不过……”
辕门兽道:“不过什么?”
“想起这个我就心头发疯……”
吴七郎摇头道:“他内劲雄浑豪阔、汪洋恣肆,一点也不像八弟,倒像极了大哥当年!”
“这是什么道理?八弟加上大哥?”
辕门兽失笑道:“难怪你要发疯了!”
东府众人苦笑,议论了半日,终究不能判定那面具人是否他们所说的“八弟”宋恣道:“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加理会。如果是八弟,即便因昔年旧事,不愿回东府,为何却帮玉渊阁做事?”
“群玉山产玉,玉渊阁做玉器珍玩生意,会不会因此有关联?”
“碧家虽凑巧居于产玉的群玉山,向来不涉商货,只怕扯不上干系!”
“无论如何,都须弄清那人是否八弟,这样罢,劳驾十妹送陆小姐回门,乘机探一探,你与八弟走得最近,他对你最无戒备,他若真是八弟,此番出山,有何别情,也最可能向你吐露。”
“为何又是我?七郎跟他同吃同睡数年,又同历过生死,跟他交情更厚!”
“也同争过女人呀,笨!十妹你人缘最好,就不要再推脱了!”
我对东府众人口中的“八弟”最感兴趣的是,为何我一提贾妃的话,众人神色如此怪异,莫非这“八弟”与贾妃有何异样关系?除此之外,“群玉山”让我想起了三师嫂,三师嫂入密宗门修炼前,老家就在群玉山,卞家乃是群玉山采玉世家。
众人一大早聚会,“弄清”潜入府中的不速之客来自何方后,由霍姑娘继续追查来人身份,而后便安排加强府中戒备。散去之际,我叫住了辕门兽:“小白嘴很刁,你们喂食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