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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心伤神乱,舍己保郎,香躯成俎(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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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妇道人家。”言罢转身抢入。

    两大汉近身擒住她双腕,将她拉出大门,只一掀,便将她掀在门外地上,两人抽出半截刀,口中怪叫道:“再闯时,刀下无情。”言罢转身入厅。

    李贞芸顿时“呜呜”哭扶在地。对门鸨娘有好心的,听她哭得甚悲,上前问明原由,低声劝道:“娘子莫再哭了。你便真是那李师师亲人,如今也见她不得,你道那些汉子是谁?”

    李贞芸泣道:“我怎知是谁,这般凶恶……”

    那鸨娘贴耳道:“便是天子侍卫。如今官家正与李师师相好,听说院内正修通往宫中暗道,日日相会,你怎能见她,还是别处去吧。”

    李贞芸只听得目瞪口呆,急道:“此话当真?”

    那鸨娘道:“欺你做甚,敢拿天子说笑?我见你是个俏人儿,不忍心,才直言相告,此事千真万确,娘子还是待官家来日冷了她,再来吧。”

    李贞芸方知真情,止住哭,擦干泪,缓缓站起身来,心道:“不想连当今天子是这等人,竟来这妓馆,更看上我三女儿,可如何是好?”她身入豪门,深知帝王将相均非善人,女儿虽得天子看承,但一生幸福,全在天子一时好恶,实非幸事,何况被天子瞧中,便是那高衙内,也救女儿不得了。自己那日被高衙内强暴,为赎女儿,甘作淫娃荡妇,服侍于他,却不想白费心机,让那淫少白白享用了身子。罢罢罢,如今难见女儿,只能苟活在这世上,再作别图。

    忽然想起今日被那姓林的教头撞倒,说起他家娘子相貌与姓名,均与自己大女张贞相似。确不知大女二女如今有何归宿?此事只前夫张尚知道。当年她在蔡京面前以命立誓,一生不再与张尚并两女有任何来往,如今这身子都被高衙内污了,还守那誓言做甚,这条命随时还于蔡京便是!

    她这些年虽未与张尚来往,但日前曾得女使春晓探知,张尚已然退隐南郊翠竹岗,安居乡野。她一时兴起,在太师府玉兰花林中作词唱曲,才引来高衙内。如今甚想再见张尚一面,打听女儿归宿,也自心安。

    想罢,便雇一马车,依春晓所告路径,去平岗寻张尚。

    正是:泪洗红颜空悲切,错引良夫入劫圈。

    李贞芸乘车出了南门,行至城南二十里,便到了翠竹岗。她取了些碎银,央车夫在村外候着。遥望山畔,见此间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乡间竹林散聚,竹枝迎风摇曳,雅致天然。

    有诗单表这翠竹岗:“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时篱落野花馨,一带高冈枕流水:清溪潺潺青石鸣;柴门半掩闭茅庐,技头小鹂爱听琴;庐中先生独幽雅,闲来亲自勤耕犁。”

    李贞芸正愁无处寻人,见这景致,不由心中一酸:“多少年了,他倒会享清福啊!”

    刚踏进村间小巷,便听琴韵丁冬,有人正在抚琴。这村中一片清凉宁静,和喧哗的东京城宛然是两个世界,这琴音便更显清澈。她只听几个转折,便芳心大震,心道:“他果在此间,这等琴韵,也只他弹得出。”原来那人此刻所弹,正是往昔李贞芸与张尚时常合奏的一首《西江月·遣怀》。

    当年她与张尚均是琴画双绝,其父李唐与张择端皆是书画名家,真可谓门当户对。怎奈李氏之父李唐晚年不得志,嫌张尚被哲宗贬为庶民,不许俩人婚事,这才有了蔡太师横刀夺爱,毁了俩人一生。

    她顺着这琴声走进一片绿竹丛中,立在一竹舍外,缓缓说道:“贱妾突闻雅奏,相求先生一见。”

    便在此时,铮的一声,一根琴弦忽尔断绝,琴声也便止歇。一人掀开竹门,揉了揉眼,呆立当场,正是张尚。

    李贞芸见他一身布衣,面目消瘦,心中又是一酸,唱一轻喏道:“一别二十载,张郎,此番贱妾来得唐突了。”

    张尚乍见前妻来访,心神大乱,一时不知如何相认,欲伸手搀扶,又怕不妥,哽咽道:“贞……贞娘,你,你怎么来了?”

    贞娘乃李贞芸小字,二十年来从未有人唤起,今日听见,李贞芸顿时清泪涌出,她抹了抹泪道:“贱妾此来,只为了却一桩心事。”

    张尚不知所措,忙将她引进房了,端茶奉水,乱得失了方寸。待俩人在屋中做定,均垂首不语。

    李贞芸知道尴尬,她抬眼扫了扫屋内摆设,竟与当年俩人做夫妻时无异,知他仍不忘情,更是芳心跌宕,颇为感动,轻声道:“贱妾今日来,实因思挂女儿,前来探问。算来,她们一个二十有三,一个刚满二十,不知可有嫁得好人家?”

    张尚含泪道:“贞娘,劳你挂心了。贞儿芸儿,皆已嫁人。我本想托人告知,只怕当年那誓言,恶了你的性命,便……便……”

    李贞芸点点头,也流泪道:“贱妾早将生死至之度外,只怕害了你,也不敢托人前来相问,如今,如今却再也挂不住思女之念,今日只求相告,便回。”

    张尚擦泪道:“贞娘放心,我怎能不好生安置贞儿芸儿。我被蔡京那老贼强任作教头十余年,后结识了林冲林贤侄,如今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他为人正直不阿,一身好本领。便将贞儿嫁给她,二女芸儿,已嫁与林冲师弟陆谦,也是个有官职的人,如今已做了虞候。”

    李贞芸乍听到林冲名字,吃了一惊,想起今早所遇之人,忙问:“那林冲,可是个豹头环眼之人?”

    张尚奇道:“正是,贞娘可曾见过他?”

    李贞芸长疏一口气,不想那人所提的他家娘子,正是我那贞儿。想到这林冲虽相貌丑恶,确是个不爱女色的正直之人,又有一事好本事,顿时大喜,便将今早与林冲相撞之事说了,又问:“为何我那大女儿,改名若贞?”

    张尚脸一红道:“实因贞娘别后,甚是挂念,只望二女长大成人,能如其母一般娟慧。”

    李贞芸心下感激,眼圈又红。俩人多年未见,今日重逢,均感亲切,言语也多了起来。张尚便将这二十年来如何将二女养大成人,二女性格长处,从头备细说了。只听得李贞芸如痴如醉,不觉已至午时。

    李贞芸猛然想到,此番出府已久,那蔡京虽再不见她,但耳目众多,自己去高衙内处,即便被探知,也不过是偷人,气死那老贼,但在这里若被老贼知道,却妄害了张郎性命。当即便要告辞。

    张尚哪里肯依,忙摆下素菜,强留她吃午饭。她探得二女均有归宿,心下甚喜,便留下吃了。这些年来,她日子过得当真是食不能咽,今日这顿虽是素饭,却吃得最香。

    饭后张尚再留她不住,只得送她出村。她怕村中眼杂,坚持独自出村,不让张尚出屋。张尚只好撒泪相送。

    李贞芸出了村,上得马车。她心事一了,顿感周身轻松。心道:“如今大女二女均好,只三女被那昏君瞧中,便是高衙内也赎她不得。须将此事告知衙内,托他想些法子,托人转告三女身世,再作理会。”想到要见高衙内,他那性火如此旺盛,一见自己,必有所求,不由羞红上脸,浑身发热。她将心一横:“我已是残花,只为报复蔡京,还在乎这身子作甚!不如便与他好上,做对露水情人,了此残生,图个一时快活。”想罢,便央车夫驶向太尉府。

    行至府前,用丝巾掩了半截俏脸,使了些钱,见到外堂当班的朝儿。那女使朝儿认得她,知道是衙内新认干娘,实是相好,却不知她底细,只知衙内爱她极深,曾与她纵情欢好一夜。朝儿一脸迎奉之色,拉着她的手,引她去衙内别院。行至偏房,却住了脚,“噗嗤”一笑道:“娘子先在此间候着,容我通报衙内。衙内他……衙内他正在……娘子放心,您是衙内痴念之人,衙内必见。”

    李贞芸俏脸通红,心中却感诧异,问道:“衙内正在做甚?”

    朝儿脸也是一红,贴耳道:“衙内所玩女娘甚多,娘子是知道的吧?”

    李贞芸一脸酡红,只不答话,心道:“那夜他曾说每玩一人妇,便取一根阴毛留念,真不知他玩过多少良家。”

    朝儿又道:“此刻便有一位,正在衙内房中,故须稍候……”

    李贞芸恍然大悟,一时羞不可当,转身道:“我来此间,实有事相告衙内,如此便先告辞……”

    朝儿忙拉住她道:“娘子莫去,衙内若知,必须怨我。此刻也差不了多,衙内一知娘子来,必将相见,娘子,求您坐下候着,容朝儿禀报。”

    李贞芸也知这等高官子弟,玩弄女子实是常事,再说她此番来,早不将贞洁放在心上,当真是自暴自弃。若高衙内正与另一女子欢好,已泄了火,过会再见到他,便能顺利脱身。想罢羞红着脸,坐在椅上。

    朝儿大喜,乐颠颠直奔卧房去了。

    那女子是谁?各位看官莫急。

    有分教:“金枪教头不识妻,美艳娇娘惨遭轮;贞芸含羞吞巨棒,女儿引狼入家门;舍己保夫躯成俎,操节再失难见人;幕后颠春非本意,好汉扶案险成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半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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