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暂时的?”如意不解地凝眉。
“对呀,每一次,他觅得了中意的女子,都会让她们搬到景阳宫来,可是能够一直住下去的,至今却没有一个——包括最受宠的陈妃。”朱唇微启,吐出令人瑟缩的话语。
“郡主是说……陈妃也曾经住过这里?”她闻言一惊。
“对呀,她曾经在这儿住过三个月。可是有一天,表哥忽然下令,替她另外建造了延庆殿,她大哭大闹,死也不肯搬走,但最终表哥还是面不改色,让她搬了。”她摇了摇头感叹,“现在你知道陈妃为何如此嫉妒你,存心刁难你了吧?”
“我……”不知该因玄熠的冷绝感到齿冷,还是该对张扬跋扈的陈妃表示同情。
“所以,你也不要以为住在这儿是什么天大的荣耀,也不要以为表哥对你一见倾心。”橘衣的神情益发严肃,跟刚才调皮可爱的模样判若两人,“若想一直住下去,你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多谢郡主提醒。”她盈盈一拜,“只不过,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哦?请说。”
“郡主为何对奴婢如此关爱?”义父曾说,南安郡主是心直口快且聪明绝顶之人,在她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哈,我对每一个刚入宫的女子都很关爱,”橘衣恢复爽朗的笑容,“因为觉得你们太可怜了!”
“可怜?”如意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仔细思索,这个词用得再恰当不过——波澜起伏的命运全系在一个喜怒无常的男子身上,纵使在人前再风光,这样的人生也终究可怜至极!
“你不介意我好好看看你吧?”橘衣忽然又道。
“看我?”如意露出迷惑的眼神。
“对呀!”一把抓住她的手,携她来到阳光底下,橘衣仔仔细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庞,仿佛在打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忽然,那么调皮无忧的大眼睛泪水蒙胧,充满了幽伤。
“郡主,你怎么了?”如意一惊。
“没什么。”橘衣轻轻拭去泪水,“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很怀念。”
“郡主……”她错愕地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说过不要再叫我郡主了,”橘衣吸了吸鼻子,“我原本只是一个宫女,五年前才被封为郡主,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开心,就叫我一声死丫头吧!”
“死丫头!?”如意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款,我就知道你不敢叫。”橘衣摆了摆手,转身便往外走,“我今天失态了,你别介意。一会儿自然会有伺候你的人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郡主——”
如意想上前唤住她,但橘衣却走得飞快,霎时穿廊而去,不见了踪影。
都说这深宫之中,诸人各揣心思,行事诡异……没想到,就连表面上纯真可爱的橘衣也是如此。如意叹了一口气,端坐在镜前,沉思久久。
不一会儿,果然有宫女太监前来跪叩,伺候她沐浴更衣,掌灯用膳。
如意腹饿,匆匆吃了些饭菜,待她漱了口水、喝了茶,太监们又重新铺了干净桌布,换上新一轮的美酒佳肴。
“我已经吃饱了。”她诧异地道。
“娘娘,这是为摄政王备的。”太监回报。
玄熠今晚会来这儿?
如意发现自己的心一阵猛烈的跳动。她不是没有料到他会来……只是,听说刚入宫的女子都会被蓄养数日,修身养颜,待到容光焕发之时,他才会前来宠幸。没想到,她进宫的头一天,他就来了!
正思忖着今夜该如何应对他,只听太监一声通传,玄熠便缓缓踱入室内。她只得凝神定气,跪拜迎接。
玄熠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衣袍,神态颇有些疲倦,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跟随其后的侍卫很知趣地连同宫人们一并退到了屋外,将房门掩上,却只是虚掩而已。透过窗影,可以看到他们皆笔直地站着,手持兵刀,仿佛害怕这深宫之中会突然发生变故,要时时警惕。
“王爷要先喝一碗汤吗?”一方空间只剩下孤男寡女,如意不由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道。
“我先前在御书房已经用过点心了,这会儿还不饿。”玄熠半靠在躺椅上,双眼微闭,轻拍了一下身边的位子,轻轻道:“你过来坐。”
“是。”如意只得怯怯地走过去。
从前,在江陵的时候,义父曾请来妩媚妖娆的青楼女子教她伺候男人的绝技,她也以为自己跟男人独处时能够谈笑自若,但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想像与现实大相径庭,她仍旧如此害羞……
“你很怕我吗?”他看着她微颤的身子,不禁失笑。
“不……奴婢只是觉得有点冷。”她小声答。
“这宫里很久没有人住了,觉得冷是正常的。”伸臂一揽,他将她揽入怀中,“有时候,我也觉得这儿很冷。”
她依着他胸膛,双颊紧贴他壮实的胸肌,听见他平稳的心律,忽然有一股舒慰的感觉弥漫全身,彷佛浸在温泉水里。
虽然还是免不了紧张,虽然仍旧瑟缩,但比起刚才的不知所措,却好得多了,“你的手真的好凉。”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声音温柔得完全跟他威严冷峻的外表毫不相符,“还是夏天呢,就这么凉,等入了秋,那可怎么得了……”
似乎被这过于温柔的语气触动了,如意终于敢抬起头,与他的双目对视。
她发现他的眼睛闪着寒星一般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幽伤,他的箭眉微凝,长长的睫毛不为人知地轻抖,似有无声无息的泪花要被抖露出来。
他的拇指忽然攀上了她的玉颊,不断地摩挲,仿佛要把她面庞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抚一遍,他的唇也忽然俯了下来,触碰他抚摸过的地方,也是一点一滴的,似乎想把她吸纳进他的骨髓里,永不分离。
如果不是因为幸存着一分理智,如意定会产生某种幻觉——以为他深爱着自己,那种爱,用“刻骨铭心”和“沧海桑田”也不足以形容。
冷不防的,他撑起身子,将她高高地抱起,直走向床榻……
如意禁不住喘息起来,再笨的人也会明白此刻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但她仍旧褪不去处子的青涩,心里按捺不住一片惊慌,想挣扎,激烈的颤抖又让她没有力气挣扎。
她搂着他的脖子,瞪大眼睛盯着他,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具石像。
“怎么了?”玄熠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很害怕吗?”
“不,奴婢只是、只是……”她想用一笑来表示自己的轻松,可支离破碎的语句却出卖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撒谎的小东西。”玄熠捏了捏她的耳垂,“别骗我了,你的确在害怕。”
“没有……”她硬着头皮道:“奴婢懂得如何伺候王爷的。”
“哦?”他似乎觉得她相当可爱,“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伺候我。”
如意羞红着脸颊,纤纤柔荑朝对方的胸膛攀上去,去解那衣衫上的扣子。
她学着青楼女子教她的模样,一边替他宽衣解带,一边以红唇轻吻他逐渐赤裸的肌肤,从胸到腹,一寸,又一寸……
但她的初吻是如此的笨拙,她的脸颊是如此燥红,她指尖颤抖至无法解开他的衣扣,她的呼吸……她简直快要没有呼吸了!
玄熠不由得大笑起来,握住她的小手,不让她再继续“出丑”。
“说说看,这一招一式是谁教你的?”他打趣地问,“不老实的小丫头,莫非是偷看禁书学到的?”
“不……”她头低得快钻到被子里去了,“是在司马大人府上学的。”
“司马宣还教你们这个?”他又吃惊又好笑,“请谁教的?府上的大婶们?”
“据说是从有名的花楼请来的姑娘。”
“哈,这个司马宣,把皇宫当什么地方了,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王爷,您生气了?”如意偷偷地抬眸瞥他,却发现一张依旧的笑颜。
“我哪里是生气,我是觉得荒唐。”他摇着头,“那他叫你们学,你们也心甘情愿跟着学?不觉得委屈?”
“奴婢我倒不觉委屈,反而觉得……好玩。”她咬了咬唇,吐出难以启齿的话语。
“好玩?”她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嗯,就像偷看禁书时一样,又紧张又害怕又新鲜……”
“亏你想得出来,竟用这个打比方。”玄熠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不过,倒也恰当。”
“王爷,您不要再取笑我了。”如意一本正经地道:“还是让奴婢继续……继续伺候王爷休息吧。”
“那你就继续吧!”他故意张开双臂,露出胸肌,刁难似的要考考她接下来该怎么“伺候”。
她望着他的虎躯,犹豫了半晌,也没再动手。
“怎么了?又害羞了?”他忍住莞尔,保持平静的表情。
“王爷恕罪……”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奴婢我、我……”
“什么?”他凑近追问。
“我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老天爷,太丢脸了!她一向训练有素,为何临阵却心慌意乱至此?
“哈哈哈——”他笑倒在被褥上。
如意紧张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谁料,却被他力臂一拉,也随之倒了下来。
“傻瓜,”他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这种事情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如果真的忘了,就等想起来的时候再伺候我吧,反正我可以等的。”
“王爷你……”他竟然如此有耐心,忍住了欲望,不强迫她?
他不要她,是体恤她?或者,他其实对她的身子并不那么戚兴趣?
说不清楚是感激还是失落,她乖乖地挨紧了他。
“王爷,您真的不怪罪如意吗?”
“当然了。”他轻笑地回答。
听了这话,她才稍微安心地闭上眼睛。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男人,她羞怯得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但他暖暖的身子包里着她,厚厚的大掌轻抚着她,还有他柔软的唇触着她的额……这一切,又渐渐消退了她的羞怯,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月夜的窗外,连着一片池塘,她可以听见蛙的声音,时断时续,伴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传入耳际。
一直感到那样孤独,但此刻躺在他的怀里,她竟暂时忘却了自己是一个孤儿“睡吧、睡吧。”他低喃着,悉心抚慰惊如小鹿的她,沉醇的嗓音引得她身不由己地滑向梦境的边缘。
这时,迷迷蒙蒙的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
一个侍卫轻轻推门而入,站到了床帘旁,躬身道:“启禀王爷,陈妃娘娘的贴身奴婢在外面候着呢。”
“出了什么事?”玄熠捂住了她的耳朵,似乎怕这轻微的话语声会把她惊醒,低低地问。
“陈妃娘娘不太舒服,想请您过去。”
“都这么晚了,我就不过去了,你们替她传个御医吧。”
“御医已经去看过了……”
“怎么?病很严重吗?”
“不,恭喜王爷,陈妃娘娘是喜脉。”
喜脉?陈妃怀孕了?
先前昏昏的睡意荡然无存,如意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但一颗心已然惊醒。
“是吗?”她听到玄熠不疾不徐地答,“那好,我等一会儿就过去。”
他要走了吗?这是他俩的“新婚之夜”,他就要这样抛下她,赶往另一个女人的住处吗?
如意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胳赙,似有一丝不舍。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是万万不能留他的——没有好好地满足他的欲望,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去看自己的宠妻和未来的孩子?
她闭紧眼睛,依旧装睡,她感到玄熠将她挪到了一旁,覆上薄被。
正值夏天,任凭这宫里再阴森寒凉,覆盖这样的薄被也已经足够取暖……但她却觉得身子又恢复了先前的寒凉,凉得让她打颤。
他的身子,是最暖的被子,这世间再无东西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