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纵是妖魔(2/2)
杨奕朝八仙躬身道:“晚辈稽首,不知诸位上仙可有见着一个白衣妖邪经此逃过?”
小玄心头一紧,猛见数仙似有若无地掠了这边一眼,暗叫要糟,顶上骤暗,忽给一张巨大的荷叶盖住,却是何仙姑不知何时到了旁边,以足下的巨荷遮住了他。
吕洞宾道:“尔是玄教门下?”
杨奕知是因所持的师祖配剑猜出,心中得意,然知对方乃是全真之祖,焉敢半点造次,面上尽是恭谨之色,抱揖道:“晚辈杨奕,确为玄教门人,洞玄老祖是在下的恩师!”
吕洞宾点点头,道:“好像真似有个穿白衣的,只不知是不是妖魔?”
小玄心中乱跳,陡然想起五姐姐传与自己的九鼎还丹诀,便是出自还真秘旨,与此祖有些渊缘,不由又敬又慕。
杨奕道:“那厮与魔秽一起逃窜,定是妖邪无疑,且与晚辈见过的一个大魔头后人十分相像,非得擒住问个明白不可!”
吕洞宾抚须沉吟,眼角朝一边掠去,见张果老与何仙姑皆微摇了下头。
荷底的小玄心跳如擂。
水若自水中钻出,面上尽是不甘,她目不稍瞬地盯着湖上四望,靥上发梢挂满水珠,蓦有一滴自腮畔滑落,也不知是湖水抑或其它。
旁边的小婉轻轻搂抱住她,娥眉轻蹙,一脸的心疼。
吕洞宾指了个方向,对杨奕道:“那白衣者,似往湖那边去了。”
小玄心头一松,在水下暗暗奇怪:“不知这八位仙真为何要帮我?”
水若轻啊了一声,急朝雪涵与李梦棠道:“我们快过去瞧瞧!”
雪涵与李梦棠点了下头,身子却没有动。李梦棠握住她的手,背着杨奕眨了眨眼,悄声道:“你别急,不见得就是……他。”
水若何等冰雪聪明,立时会过意来,樱唇紧咬,没再说话。
杨奕喜道:“多谢祖师指点,晚辈这就前去追剿,定教今趟犯飞仙岛之邪魔无一漏网!”
吕洞宾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
“晚辈告辞!”杨奕朝八仙一鞠,呼上四姝,齐往吕洞宾所指方向追去。
夜风轻柔,一只红嘴鸥贴水掠过,荡起一串水波,朝远处飞去。
湖面渐复平静。
“走了?”张果老忽道。
何仙姑点了下头,移开荷叶,水中已是空空如也。
“那小子是何许人?为何护着他?”汉钟离腆着个大肚子道。
“他便是那个昨日独闯葛家庄的少年!”何仙姑道。
除了张果老,其余六仙均露出个恍然的神情。
“此子怎与邪魔为伍?”半卧在大葫芦上的铁拐李奇道。
“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何仙姑道。
“适才我细观其人,未见邪秽之处。”立于一杆巨笛上的韩湘子道。
“眉目明朗,神清气净,应非魔类。”花篮中的蓝采和接道。
“我也瞧了,没看出什么不对。”端坐在云阳板上的曹国舅道。
“老夫观其两眼,却怎觉得甚是刁野……”铁拐李停了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当非池中之物,来日怕是要叱咤风云的!”
“但愿吾等莫要走眼,日后陡然生悔。”吕洞宾沉吟道。
众仙一时默然。
“既肯为善逆行,纵是妖魔,又如何。”张果老淡淡道。
小玄潜出极远,方敢冒出水面,回身朝某个方向拱手一揖,满怀感激地默默祷念:“今时持护之恩,且容来日再报!”
他不敢再于湖中多待,从兜元锦中取出驭龙杖,就在水上召出水晶龙御,登车升空,疾朝玉京飞去。
水晶龙御神速非常,没过多久已至迷楼,小玄以心念隐去龙车,寻了个僻静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降落。
此时已是寅末,四下一片静谧。
小玄用驭龙杖收了龙车,取出七绝覆戴上,踏着月色悄往雍怡宫潜来。
他自后苑翻入,连跃数道宫墙,最后从窗口溜入主阁,未想阁中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宫娥内侍皆在各处伺候。
“前夜闹了个通宵,皇后昨早才睡,按照以往,定是要补觉个一整天的,现下还未天亮,怎就醒了?”小玄心中惴惴,走到外间,与璧儿打了个照面。
璧儿又惊又喜,提裙急奔上前,曲膝行礼道:“万岁怎么才回来?”
小玄道:“娘娘醒着?”
璧儿道:“醒没多久,还在床上躺着呢,但听万岁不在,便不肯再睡了。”
小玄道:“阎卓忠没说朕去仪真宫了吗?”
璧儿道:“阎公公来说了,我们也报与娘娘了,但娘娘就是……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如非三更半夜,便要唤人去接陛下回来。”
小玄哂然道:“朕去的是仪真宫,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两人边说边行,转眼进了里间,皇后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屋中还有镯儿及两个小宫娥,一见皇帝进来,赶忙躬身行礼口呼万岁。
小玄强作镇定,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坐到床沿,握住皇后的手。
镯儿、璧儿摒退两个小宫娥,闭了房门。
“你去哪了?”皇后问。
“仪真宫啊,不是叫阎卓忠来说了嘛。”小玄道。
“怎么现在才回来?”皇后继问。
“师父察看我身上的伤势,为我行功疗伤。”小玄早已打好了腹稿。
“然后就到了现在?”皇后道。
“不是我许久没回去了吗,她又考校了下我修习的功法,看看可有荒废疏漏,并稍作指点。”小玄对答如流。
他知晓武翩跹动踪极秘,皇后这边不可能知道她此时在不在迷楼,因此放心地一个劲胡诌。
“一指点就指点到三更半夜?”皇后瞧了瞧他,道:“不会指点到床上去了吧?”
“胡说什么!”小玄惊恼道。
皇后盯着他,目不稍瞬。
“真真胡说八道!”小玄愤愤地加重了语气。
“你……跟你师父,不会真的有染吧?”皇后一字一句地轻声道。
小玄跳了起来,滞了下方道:“你不是还叫我去汤妃唐妃那边吗,怎么我回仪真宫一趟,你便如此来劲?”
皇后凶巴巴道:“这个一样么?汤妃唐妃那边是我叫你去的,仪真宫我叫你去了吗?”
她暗自纳闷,男女之事,在她眼里从来算不上什么,可是一想到此子如若与他那个迷妃师父有点什么,竟感莫名暴跳,就连稍稍一想都会觉得受不了。
是出于某种无可抵御的威胁?
抑或其它?
小玄道:“我去看看师父怎么了?”
皇后愈怒道:“你去看她,怎还需要在那里过夜?汤妃唐妃是你的妃子,你去她们那里天经地义,而你……”
小玄恼火道:“你还管起我去见我师父了!”
皇后兀自道:“而你跟你师父,这般不清不楚的又算什么?真个丧尽人伦恬不知耻!”
“瞎说八道!语无伦次!”小玄勃然大怒,吼道:“你污蔑我可以,竟敢侮辱我师父!老子打死你个胡搅蛮缠的小娼妇!”
“你敢!”皇后轻喝,丽目圆睁毫无惧色!
“不敢?老子又不是头一回抽你!”小玄高举手掌,猛然想起自己与师父的那个小秘密来,心底一虚,手便僵在了空中。
皇后冷冷一笑:“心虚了吧!崔小玄老娘早就看透了你,你跟你师父就是那……那男……”忽见男儿脸色变得可怕之极,便没敢往下再骂。
小玄面色铁青。
镯儿、璧儿面色苍白地立于旁边,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得几要令人窒息。
“过来!”皇后忽叫。
她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心知不能一味硬撼,倘若弄个蛋打鸡飞,这小爷又再拍拍屁股跑了,自己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干嘛?”小玄立着不动。
“你说你跟你师父没啥就没啥,我信了。”皇后道。
“本来就没啥!”小玄悻悻道,心下错愕这婆娘的转折有点大。
“过来。”皇后拍拍床。
小玄这才走去,重新在床沿坐下。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在危机四伏的当下,为了武翩跹,亟需稳住迷楼上的局势,绝不能轻易跟这后宫之主闹翻。
皇后贴了过来,雪似的粉臂软软地攀上了他的脖子,道:“人家不就吃吃醋儿嘛,你急个啥?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啊,一点就炸!”
“受不了你胡言乱语。”小玄道,“总之往后我就要时常回仪真宫,谁也别想阻拦我去见师父!太华轩本就是我待的地方,在那边就是睡得安稳就是睡得舒服!”
“在我这里,你就睡得不安稳?”皇后娇吐丁香,轻轻地在他耳廓上舔舐:“不舒服?”
小玄默不作声。
“我也没阻拦你去见你师父。”皇后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跨坐到了男儿腿上,捧着他的脸道,“你爱去便去……”
小玄望着她。
“只是……”皇后凝视着他,陡然惊觉,自己的妥协并非全是害怕一拍两散:“莫要忘了回来,不管去哪里,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小玄忽尔一阵感动,轻点了下头。
“我问你。”皇后轻抚着他的胸口,柔荑从开襟处慢慢摸了进去。
“嗯?”小玄应了一声,张臂抱住了她。
“你师父教你的功法里边,有没有什么双修之类的法门呀?”皇后轻轻道。
“还来!”小玄着恼,便要起身。
皇后咯咯娇笑,紧紧搂住,用力将他摁倒了下去。
小玄突地一阵恍惚,心底极深处浮现出一双柔嫩、纤巧、晶莹如透秀美绝伦的手。
于虚无的暗黑中白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