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如归去(2/2)
“小玄。”武翩跹唤。
“嗯?”小玄应了一声。
武翩跹欲言又止。
小玄目含询色地望着她。
“你后悔吗?”武翩跹轻声问。
小玄微微一怔。
“这趟跟我出来,你后悔么?”武翩跹问。
“不后悔!”小玄即道,赶忙将之前的彷徨与沮丧掩藏起来。
武翩跹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分辨出什么。
小玄心中怦怦悄跳,鼓起勇气迎住了她的目光,生怕一个躲闪,便会给瞧出什么破绽来。
眼前的妙目灿若星辰又深邃如渊,冷冽却醉人,他不觉敛住呼吸,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她那宛似碧波寒潭的眸子里,心魂皆栗。
两人默不作声,就这么无言的凝视着。
“明天。”武翩跹终于开口,似乎决心已定:“我们尝试一次,看看能不能从结界冲出去。”
“强闯?”小玄错愕。
要知道常人渡劫,也不过是撑上那么少时片刻,而要闯过一个以三灾天劫构成的结界,个中凶险,怕是足以用九死一生为形容。
“找不到那一殿一坛,就只余强闯一途了。”武翩跹平静道。
“好!我倒要瞧瞧天庭布下的这个结界有多厉害!”小玄用力地挥了下拳,为了能够出去,这险值得也必须冒。
第二天一早,武翩跹就开始为强闯结界做准备,分发给小玄与红叶各十余道辟风、避火、御雷等符,又在云水车身及五头猼訑身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防护类法符,几乎将能用的法符全都用上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虚耗小鬼在一旁张皇地望着他们,没敢吱声。
直至准备妥当,武翩跹方把它叫到跟前,道:“此处是你诞生之处,就留在这里吧,不必同我们一块冒险了。”
小鬼一听,险些就要哭出声来:“可是……可是那仙妃娘娘给小的服下的那颗药怎……怎么办?”
武翩跹取出只小瓶,道:“这是解药,每隔五日分三次服下,便没事了。”
小鬼却没接瓶子,瞄了红叶一眼,哭丧着脸道:“小的不要解药,小的情愿永世服待仙妃娘娘,只求娘娘带小的一起走吧!”
武翩跹微叹了下,道:“你从未修炼过,仅凭体内那点天生灵力闯入三灾结界,只有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果,绝无侥幸可言。”
小鬼张了张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红叶见它煞是可怜,便从武翩跹手里接过小瓶,塞到小鬼手里,温声道:“拿好,莫要摔破了。你可是舍不得我们么?那下趟进来,我们就来看你,到时还要让你当个向导。”
小鬼再忍耐不住,望着她泪水滚滚而下。
红叶怔了怔,抬手揉揉它头顶的毛发,笑道:“你到底几岁啦?怎么还哭起鼻子来啦,羞不羞啊!”
“走吧。”武翩跹道。众人上车,红叶朝小鬼挥了挥手,小玄扬起驭兽鞭,驱车朝天际冲去。
小鬼拎着小瓶孤立峰顶,无力地望向空中,颤抖着瘦弱的肩膀泣不成声。
云水车飞速极快,顷刻之间便上升了数千丈,穿过云层,掠向更高之处,随着接近,原本明净的前方,突地凭空云翻雾涌起来,呈大大小小的漩涡状阻拦住他们。
“提真气!”武翩跹轻喝,跨到前座,立于小玄旁侧,手上寒光一闪,聚宝剑已铿铮出鞘。
小玄深吸口气,毫不停滞驱车撞入云雾之中,刹那间云水车、五头猼訑及众人身上的防护法符全都亮了起来,众人脑袋一晕,车子已上下颠倒,剧颤着疯狂旋转。
天雷、阴火及赑风不知从何而至,铺天盖地自四面八方奔涌过来。
仅一瞬,小玄就已知道这个怖人的结界非人力可抗,大叫道:“不行!我们回去!”
“继续冲!”武遍跹厉喝,刹那间将真气提至极限,挥舞聚宝剑同扑噬而至一颗颗天雷、一篷篷阴火及一道道赑风硬磕硬抗,死死护住驾车的小玄。
小玄只得硬着头皮驱车继续朝前冲,一手扬鞭,一手高擎神骨剑支援武翩跹。
红叶本想也助上一臂之力,然而很快便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就连自保都已艰巨万分。
风吼雷鸣,电光闪闪,阴寒透骨的青焰随风卷袭,怖人的三灾交替卷袭,众人目中已是一片混沌,虽然相距咫尺,却是彼此不见,惟余丽芒贯掠的聚宝剑及盘绕着火龙的神骨剑于浓云迷雾里时隐时现。
众人身上的法符一道接一道因灵能的耗尽而剥落,更甚者被三灾风暴强行揭去,很快便所余无几,一条有如透明毒蛇的赑风竟然自薄弱处突入了碧海珊瑚灯的防护空间,从侧面悄悄游向小玄,武翩跹回剑不及,另一手并掌劈出,替他截下了这致命的袭击,就在此时,一颗天雷趁隙而入,就在她的胸口炸开。
武翩跹通体剧震,猛然喷出大口鲜血,险些跌出车去。
小玄急一臂兜住,紧紧地揽在怀里。
武翩跹挣扎地推开他,依旧傲立于车首顽强争抗,然已有些陡劳,接连遭受重创,只瞧得小玄心如刀割。
随着突入,结界深处的可怖威力愈发显现,天雷、阴火及赑风排山倒海般扑至,无穷无尽无歇无止。
小玄东劈西斩,只觉手臂剧震,几乎捏握不住掌中的神骨剑,又见前方的五头猼訑东倒西歪,显然随时就会支撑不住,只惊得心中连呼不好。
但武翩跹依然没有回头之意,云发披散地挥舞着骤宝剑,迎击袭来的三灾天劫。
小玄见她连站立都已不稳,心知再耗片刻,势必万劫不复,决然调转车头,疾朝下方冲去。
猛然间,一颗巨大的天雷在武翩跹上方霹雳炸开,震得她一跤跌入座中,挣扎了几下,终还是没能再次站立起来。
小玄心悬嗓眼,眼前尽是雷火风暴,晕头转向间只得依凭感觉奋力朝下飞掠。
终于,云水车自怖人的结界中突围而出,摇摇欲坠地降落到地面,五头猼訑立马瘫卧在地,原本贴满身上的防护法符所剩无几,口角溢血,毛发大片大片地脱落,遍体尽是灼伤炸伤及撕裂之痕,令人目不忍睹。
而云水车则是多处破损破裂,抱括一只后轮在内的许多结构不翼而飞,歪歪斜斜地似将散架。
红叶嘴角淌血,气息虚弱,软在车座里连坐都坐不直了。
而武翩跹因为最为用强,伤得也最重,已深陷昏迷。
小玄抛下鞭子,顾不得自己气血翻腾,便即轮番为她们输入真气疗伤,接又下车去为五头猼訑敷喂丹药。
虚耗小鬼遥遥望见他们从空中降下,欢喜万分地翻过座山岭,上气不接下气地疾奔过来,见状大吃一惊,当即给小玄打下手,一起忙前忙后地照料救治。
武翩跹迷迷糊糊地醒来,怔怔地定了定神,猛然发觉小玄掌贴背心,正在为自己输入真气疗伤,“别管我!”武翩跹沉声喝。
“师父!”小玄见她醒来,一阵惊喜。
“走开!”武翩跹加了一句,声音虽弱,语气却厉。
小玄知她连遭打击,心里定是沮丧万分,柔声道:“你伤得不轻,亟需真气疗伤。”
“我自己来。”武翩跹冷声道。
小玄只好撤掌,暂时转去照看红叶。
然而直到夜里,仍不见她运功自疗,只木然地靠在车座里发怔。
小玄心中暗暗着急,不时上前温声相劝,却见她默无反应,眸中空洞,始终不肯培元疗伤。
到了第三天,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连红叶和五头猼訑都恢复了不少,武翩跹却仍消沉如故。
小玄几时见过她这模样,不禁忧虑万分,这晚再按捺不住,又要以输入真气之法来为其疗伤,甚至有些用强。
然武翩跹十分抗拒,依然不肯配合,黯淡道:“你莫平白为我耗费真气,纵然好了又有何用。”
小玄真的急了,稍稍提声道:“怎么没用,如果你真垮了,接下又怎么寻找令尊大人?”
“找不到了!”武翩跹眼底满是哀痛,“他不在了,永远都找不到了!”
小玄怔一怔:“那个也许只是幻象!”
“不是幻象!”武翩跹蓦地激烈起来,“幻象不会让我们看见同样的情景!更不会让你看见曾经存在而你又不知道的物事!”
小玄滞了一瞬:“就算不是幻象,为了老爷子,我们也要找出原由!挖出真相!”
武翩跹埋下脸,不言不语。
小玄见她仍旧不为所动,忽道:“令尊与轩辕相争,正邪对错姑且不论,然世人因其斗志顽勇矢志不移,多誉之为战神!你身为他的女儿,怎可如此消沉,他若有知,岂不伤心?”
武翩跹苦心经营了这许多年,事事皆为进这秘境营救父亲,焉知到头来千辛万苦俱成泡影,此时心中支柱已崩,又岂是几句激将之语能够挽回的,烦郁道:“不关你事!”
小玄见她依然万念俱灰,心中愈急,忽尔轻声道:“不关我事?”
他悄鼓勇气,决意兵行险着,淡淡道:“那我与这里又有何干?又是因何被困于此?”
武翩跹蓦地怔住。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调头下车,朝篝火走去。
武翩跹面无血色,娇躯微抖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