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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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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庆写:“要是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洒在复旦的校园里,我喜欢做那里的学生。请爸爸妈妈给我供一点栗子蛋糕,我喜欢吃这种蛋糕。”

    宁歌写:“生命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除了我的灵魂是自己造就的,其他都不属于我。现在我发现生命束缚了我自己的灵魂,所以我要把它丢掉。活着对我来说是服苦役,仿佛是在那个世界里我犯了什么罪,因此判处我这几十年的苦役,我切切地盼望刑满的那一天。这一天一直不来,所以我只好鼓足勇气越狱了。我丢开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对不起了,母亲和老师。

    我死后,希望母亲能重新生活,舅舅不要再和舅妈离婚,舅妈脾气不好,但对舅舅是好的。作为一个妻子这样就行了,看见舅舅有心脏病但没人照顾,孤零零的,心里好难过。大家都不要为我难过,只当我从没活到过这个世界上。我想那个世界一定很美,要不死去的人怎么没一个肯回来呢?我的恩人我现在再不能报答了,待来世衔草相报吧。”

    庄庆看着宁歌,在灯下她的脸红得像罂粟花,眼睛黑得要命,亮得要命,像让一束阳光照亮的花一样光彩夺目仅十分不祥,庄庆吓住了,她轻轻把纸放在桌面上向宁歌推过去;“是你写的?”

    宁歌咯咯笑起来:“怎样?”

    庄庆瞪大眼睛:“宁歌你不要吓人。”她突然为宁歌感到心酸,她觉得自己又惊又难过,嗓子里像塞了什么东西。

    宁歌深深看了她一眼,扑地笑了:“你那傻样,我是抄来的,怎么这么多情啊?”

    庄庆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受了戏弄,站起来就走,回到宿舍,一连吃了两大块蛋糕,海伦说她完全彻底像饿死鬼。

    1985.10.24.

    统考的紧张气氛又像从魔瓶里放出的巨大妖怪一样威胁着埋头读书的人们。我心里总有说不出的烦乱和不愉快,感到压抑。遥望树后图书馆的红砖墙,心里特别想念在那儿愉快地读书的情景。

    我努力盯着老师上课。但没有用处,每当他们嘴里出现考和复习的字眼,我便不自主地要走神,这样下去分数不会好的!这种没落的惧怕和烦躁一直折磨着我,我怕是发疯了。

    下午,去上体直课时,路过礼堂,突然发现红墙上贴了一张可爱的粉红色的纸,说今晚礼堂放黄山的音乐风光片。我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温柔地亮了一下,这是真的,我又可以看黄山了。但明天一早就要数学统考了。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要选择的时刻,我真想大吼一声。我看到何老师厚厚的翘起的上嘴唇又排列了一些亮晶晶的泡,真不敢再看一看她的眼睛,但在心的深处,我听见有声音唤我,说不出的声音,山的声音,树的声音,云的声音,还有怎么也分辨不真的他的声音。

    我冲回寝室里脱掉鞋,脱掉袜子,光着脚站在刚拖干净的地板上,不知道再干什么好。宿舍楼这会儿寂静无声,只听得走廊尽头的厕所水箱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大家都在教室里拼命。五个脚趾自由地撑开,心里一阵愉快。不论什么东西,都不希望有东西束缚着啊!何况心里的愿望!我像一个雇农,在母亲、老师和社会舆论的土地上耕耘,把青春和心血都付诸于这土地,还要抛弃自我,换得别人刮目相看,但这一切对完善自我又有什么用?失去这些,我还是我。

    我下决心要去看望我的黄山!

    电影刚刚开始,我仿佛又看到天天都去的那有明亮水洼的小树林了,可突然潮水样淌来的音乐停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息影的剧场里叫我的名字,让我出去,说有人找。

    礼堂外面的昏灯下,站着脸全扭歪了的何老师。她刀身后的银杏树开始落叶了,有点光秃的树枝像张牙舞爪的妖怪。我止也止不住膝盖上的哆嗦,我想吐,恶心极了,唾沫都发酸。

    她看了我好久,眼光恶狠狠的,她压低哆嗦的声音说:“我真想打你,要是你是我的女儿,我绝不饶你,你的成绩自己还没数!”

    我也盯着她看,她有什么权利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不及格管她什么事?我喜欢不及格,喜欢做全班最差的学生!上帝知道我聪明就行了,用不着她管!

    她说:“你必须跟我回教室里去。”

    我冲口而出:“就不去。”

    她喷到我脸上的鼻息烫得厉害。在路灯下她的身体显得那么矮小,她的头发在头上乍着,十二分的像妖怪,她说:“你不要这样,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觉得我对她微笑了一下,我一定要气她,她敢打我吗?她敢把我拖回教室去吗?我比她年轻,我打得过她呢!我是龙中骄傲的叛逆者!我把头扭开,看也不看她,偏不!

    她说:“好了,你看电影去吧。”我看看她,她已经转向龙门楼,我知道她想我会在她无声的威逼下跟她走。但我却轻描淡写地说:“好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电影院。让她暴跳如雷去吧!

    电影变成了一个发出酸味的西瓜。

    这整整一夜我都没睡好。我倚在床架上,听着她们静静的呼吸。窗外的树在风里落了整整一夜黑色的叶。朝月光的一边,变成了银色。当叶从枝上落下,它的灵魂从枝上升天的时候,落叶坠下,随清凉的晚风悠然起舞,何等翩翩!升到空中去的灵魂一定会惊喜地发现,当生命消失的时候,躯体和灵魂都能如何自由优美地舞蹈,这在生前是绝不可想象的。我突然觉得我就要站起来,就要大声地呼喊,就要奔跑,大家都将被吵醒,惊奇得要命地看着我,但我不管。可实际上,只是一个幻觉。在心里翻腾如潮如海时,我的呼吸和她们一样平静。

    1985.12.6.

    何老师认认真真地在公安局治安队的褐色办公桌上写陈述词,她写下三点:

    1.宁歌时常拖欠伙食费,每每屡次催问才能交上。11月的伙食费至今未交。

    2.学习一般。

    3死前未发现异常。

    想想,又加上一句,我平时对她督促不够。有一滴泪在她眼睛里转了转,没落下来

    1985.11.8.

    刚端上饭碗,丁丁过来说门口带了话来,外面有人找。我放下碗,疑惑而急不可待地向门口跑过去,高高的铁栅栏旁边站着他!风尘仆仆地,旁边放着个大旅行包。我脸刷地红了,他的脸也红了。看门老头看看我又看看他。

    “你怎么来了?”我问,见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才知道自已问了一句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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