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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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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悄悄打量着这新来的伙伴。每个女孩子都有一种女性的灵性,靠灵性和直觉去体察别人,有的到年长时就消失了,有的一直保持到最后,这类女人恐怕就是艺术家,或者作家。而在少女时代,这种灵性是燃得最活泼的顶着金焰的小火苗。这灵性往往引导她们寻找到隐藏得最深处的真相。对庄庆来说,她的灵性始终在和她仿佛也是与生俱来的对人善意的理解和希望搏斗。她总把自己的信任强加给事实。初三的时候,宁歌星期六眼神那么奇怪,像燃烧一样地问她如果自己死了,庄庆能不能记得她;庆庆却以为宁歌又是在开玩笑。然而宁歌果然死了。几天前的黄昏,她们打完球去餐厅吃饭,远远就看见这个新同学和潘莉莉一块等开饭。班主任早说过班上要来新同学,可看那女孩虽然样样都是十七岁的,但当她对庆庆一笑,庄庆心里立即有了种凶兆。那笑容,那眼神,弥漫着一种庄庆陌生的东西。她立即想到金剑党,这在学校必定是不容的,不名誉的,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自从有了金剑党,庄庆时时有种依托的安宁,也有种被追赶窥视的惊慌和鬼祟。庄庆是那么企盼来一个她所盼望的太阳般的新伙伴,那种热烈的心情像手一样蒙住了她的眼睛。庄庆的心情一直像多云天空下的大海,一块湛蓝一块昏黄,游离不定地滚滚向前。

    有人打开礼堂门走出去,门外的春天的阳光像堵白墙一样向礼堂里倒来。曾惠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忧伤的凝神谛听的神情,曾惠看着仿佛是复现般的阳光,感到自己的少女时代在那阳光里,像艘沉船正在被拉出水面,锈迹斑斑。而在庄庆看来,普惠脸上的表情,有一种神秘,又有一种息息相通,她奋力说服着嘀嘀咕咕的灵性,把这表情理解成她自己也在承受着的孤寂和渴求。

    台上博士的报告终于完了,礼堂里响起来此起彼伏  的惊醒似的掌声。博士从讲台上走下来,仪态大方地摆  手致意。庄庆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曾惠和徐亮都转  过头去看她,她夸张地抿住嘴,屏住呼吸做出一个礼节  微笑,徐亮哈哈大笑,庄庆接着说:“谢谢,谢谢,  Thank you!”然后,她问笑成一团的徐亮和曾惠,“可  能为女中争光?”

    教导主任走到讲台上讲话,那声音真和博士十分相像,她将赠送给博士学校的校徽和纪念册。曾惠碰碰庄庆:“她们俩真像。”

    庄庆哼地笑了一声:“当然像,女中风格嘛!”

    曾惠摇摇头:“可我怎么也学不像啊!”

    庄庆看了曾惠一眼:“我也是,朽木不可雕也!”

    教导主任微笑着说话的时候,博士一直微笑地听着,铤直她的脊背,轻抿它的嘴,庄庆抬起眉毛仔细看了看,说:“不知道这种笑法脸上的肉要不要酸哦?不冷不热好保持这么久,也要功夫的啊。”

    曾惠拍了庄庆腿一下,“你真促狭!”拍得庄庆触电一样蹦起来。曾惠一愣,才反应过来,每个女孩子的腿都是非常敏感的,敏感得几乎一碰就痒得不能忍受,她自己在这时候,也是这样的。甚至也是一样的偏激嫉恶如仇。曾惠看着庄庆,心里涌出一阵阵亲切,像看见自己的;日照片。这敏感的女孩子,这偏激而又很怕错怪别人,眼里有时露出忧郁又喜欢尖舌利齿的女孩子,这喜欢大笑的女孩子,使曾惠好像看到了自己。她怀着一种心愿,希望庄庆只是金剑党的受骗者,庄庆实在不像个不良少女。

    在起身回教室的时候,庆庆发现了曾惠还在用那种温和而古怪的眼神看她,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愉快:难道这个看上去老相的新同学真的是自己梦想的那么一个朋友吗?庄庆简直不敢相信。从小时候起,庄庆就幻想有一个手拉手向前走的好朋友,温暖的手掌温暖的心。好像生就为了找这么个朋友似的,庄庆总在忧郁又总在渴望。宁歌自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十分沮丧,像宁歌这样杰出的人都死了,世上还有激情吗?世上还有朋友吗?宁歌的死使庄庆有了种被抛弃的感觉,好像挨了当头一棒,久久露不出一点笑脸来。

    女生们吵嚷着挤在一块走,大声打着哈欠,有人赞叹博士漂亮非凡的红框大眼镜,有人彼此捅着肋窝,咕咕笑作一团,被挤着的人便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坐了一节课,活动起来,就像过节观灯一样。有人冷不防放了个很响的屁,大家都一块痛快地笑起来。笑声里潘莉莉说博士的美国口音并不好听,真正好听的还是教导主任。走过洪门,教学大楼大门顶端的红色和黄色玻璃嵌出复杂而且华丽的花纹,把一条走廊都映照得恬静而优雅。走廊边的扶手镂刻着同样的花纹,走到走廊里,每个人都沐浴在红色和黄色相交相叠的气氛里,重新变得轻盈秀丽精雕细刻。而庄庆则感到了一种柔软的压迫。每到女中洋溢出仪态万方的淑女气氛时,庄庆都忍不住自己的失望和烦躁。她后悔自己挑错了学校,看到初中就进了女中的潘莉莉激昂下巴,抬平肩膀,像小夫人般走下楼梯,她觉得自己像被骗去了件珍贵的东西,心情懊丧。庄庆像个顽童,只懂得抬起一样又一样远远看去好看的东西再扔掉,但不知道自己在找的到底是什么,又总能听见在自己身体深处不断有什么在召唤着她去找。这是一个女孩又痛苦又最勃发多彩的时期。庄庆拒不用那典雅的楼梯扶手。她甚至故意把鞋底上的一小块泥费劲地刮在新漆的楼梯扶手的栅栏上,那黄黄的泥块将落未落地粘在上面,像一个顽皮孩子大胆在一个长裙淑女面前大做鬼脸。庄庆哼地一笑走过去,又回过头去看看,被心里突然像干柴烈火般熊熊燃起来的反叛的激烈情绪吓了一跳。她跌跌撞撞地下着楼梯,抬眼去找曾惠,却发现曾惠的眼光越过同学们的头顶,仿佛刚做完一个特殊的眼色,她心咯噔一抖,连忙顺着曾惠的眼光望过去,站在楼梯口看着曾惠的是负责学生政治思想工作的副校长,他毫不动声色的脸后面好像藏着一丝算计到什么的快意,庄庆的心往下一悠。

    中午吃完饭,一个方桌的人都灌好热水瓶拿上楼去,庄庆她们嘻嘻哈哈地走在头里,曾惠看到原来庄庆也剪着极短的发式,削短的头发像梳分头的男孩子,露出她长长的脖子,下巴显得很尖,脸显得很小。曾惠觉得自己的肩肿骨酸疼酸疼的,到底没有坐惯中学生矮矮的桌子,硬而直的椅子。一路上懒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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