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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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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刘喜乐刚复员时,家里不宽敞,也住了一段厂独身宿舍。一天,刘喜乐端着脸盆从屋里出来到水房去打热水。水流很慢,刘喜乐端着盆正接着,曾加吉拎着热水瓶来了,冲刘喜乐硬邦邦地说:

    “喂!快点儿接!”

    “这水流儿就这么慢,你让我咋快呀?”

    “得了,你别接了,让我先接。”曾加吉说着就挤上来。

    “哎!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你先接呀?”

    “你小子怎么这么说话呢?”说着,曾加吉甩手就打了刘喜乐一个嘴巴。刘喜乐见的多了,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出手的人。再说他也没吃过这样的亏呀!腾一下子,烈焰直贯脑门儿,刘喜乐迅疾地将手中脸盆往上一扬,接了半盆的热水全泼在了曾加吉的脸上和身上,烫的曾加吉哇呀怪叫。

    “你竟敢无端无故打人?”没等曾加吉再反应,刘喜乐发狂地暴跳起来,把曾加吉扑倒在地。

    水房的骚动惊动了房间里大学生和青工。跑出来见刘喜乐正骑住曾加吉在挥拳。几个人把狂怒的刘喜乐抱开。刘喜乐还咆哮不止,几个大学生挥动毛主席语录本齐声高喊:“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

    声音一大,房间里又出来一些人,这才把他俩劝回了各自房间。

    过后,曾加吉同屋的一个大学生对刘喜乐说:

    “刘师傅!你来,我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说吧!”

    “曾加吉正在离婚,他被一个女人给骗了,心情很坏,不然他是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啊!是这样!那就算了。”

    第二天,动力车间主任领着曾加吉,又到刘喜乐所在的工具车间向他陪礼道歉,刘喜乐这才知道曾加吉被骗的详情。

    原来,曾加吉高中老师有个女儿,是白城京剧团的一个演员,人长的很漂亮。曾加吉的老师非常热心地让曾加吉娶他的女儿。曾加吉最初觉得自己是个学理科的,现在又不得志当一个锅炉工,和他这个演员的女儿不合适。老师说:“没什么不合适的,她是个演员,你也懂音律会乐器,你人品好,我觉得行。”在老师一味儿地撮合下,曾加吉看他女儿长得也漂亮,自己现在这境遇,还上哪找这样的去!演员就演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半年前,趁着曾加吉回家探亲看望父母的档儿,老师急着让曾加吉和他的女儿结了婚。婚后曾加吉发现他女儿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是谁种下的孽种?她死也不说。曾加吉一气之下,蜜月假没度完就回了厂子。上个月她把孩子生下来了,这个月就向曾加吉提出离婚。曾加吉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家利用了。老师的女儿这是在借窝下蛋,保全自己的名声,待把孩子生下来,就把曾加吉甩了。自己被人用来为奸夫淫妇遮丑。一种被侮辱被欺骗感,攫住了他的心,窝囊憋气,精神受了刺激,言行这才如此乖戾反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打这件事后,两年里又有人陆续为曾加吉介绍对象,他都推辞不看。挨不过去的被迫去见一面,见完就拉到。同入厂的大学生只剩他没结婚了,和宿舍里两三个沉淀下来的老光棍儿一样,也成了宿舍的一怪。而他自己还常常在兴奋之余打开话匣子时跟人还白话“独身宿舍有四大怪……”他把自己排除在外了。其实大家把他也算上了,统称为“独身宿舍五大怪”。

    这第一大怪叫黄秃子,今年四十岁了,是铸钢车间工人。因为头发掉的只剩了脑门上面一绺儿,其他地方连毛囊都没有了,露着发红的肉皮儿,人们都管他叫黄秃子,名字叫啥早被人忘记了。

    黄秃子从外厂调来十多年了。那时还是有模有样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刚刚娶妻。妻子是商店的营业员,长得很受看。

    黄秃子的相貌不丑,四方大脸,上中等个。虽然当翻砂匠的黄秃子工作不及营业员的妻子风光,可俩人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

    但不久他妻子离他而去。

    原来,黄秃子性欲十分强烈,每夜都不让妻子闲着,且不只一次,动作也非常疯狂。妻子让他整得受不了,和他离了婚。

    大家都说黄秃子是大邪门,把老婆给干跑了。明白这事儿的厂卫生院医生说:这是一种病,叫性欲亢进。

    妻子跑了,黄秃子颓废下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黄秃子搬进了厂独身宿舍。由于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大家都不敢为他介绍对象,怕有送人家闺女于水深火热之嫌。

    光阴似箭,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人已中年的黄秃子再也没有讨上老婆,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落魄的非人非鬼。头发掉光了,衣衫不整。秃头上带着顶肮脏的蓝布工作帽,脸上总是脏兮兮的。神情猥琐,寡言少语,见人不论生熟,一律避开。即使撞个正着,也从不与人正视,含头缩首溜边而去,那神态与流浪汉无二。

    黄秃子这种状态似乎与世无争,但本身的欲望驱使他弄出一些超常的事端。

    厂独身宿舍都是四人一个屋。黄秃子最初住进来,也是与三个人同住,但一来二去没有人愿意和他同住了。他行为怪异,少言寡语不与人犯话,别人也很难与他沟通。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上来劲儿,侧身在他床上疯狂地摆弄自己的下身,然后把精液射在他床里边的墙上,弄得黏糊糊脏兮兮,令人作呕。过后他顶多拿起一张旧报纸顺墙往下那么一擦。有时连擦都不擦,就那么撂着,倒头睡去。

    同屋的人像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拨人,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怪癖。最后,他住的这间屋子,宿舍管理员分配不进去人了。凡是被分配到他同屋的,都死活不去,即使有不知深浅住进去了,两天就逃出来了。不能就这么让黄秃子自己住单间呀!独身宿舍的床位紧俏着哪!排班等空床的年轻人一大溜儿!这事儿让宿舍管理员为难了好一阵子后,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独身宿舍里还有一个人们不大愿意与之为伍的人,就是宿舍的第二大怪,人称焦二爷的焦世凡。焦世凡是个转业兵,他在部队时,跟驻地附近的一位姑娘搞上了对象,部队发觉后严令他中止恋爱关系。部队有纪律规定,不准当兵的与驻地女青年谈恋爱。焦世凡哪里舍得放弃如花似玉且痴情于他的姑娘啊!继续与姑娘来往。结果受了处分,记过一次,并严格限制与那姑娘来往。失去了心爱的姑娘,焦世凡精神受了刺激,得了精神病,一犯病就胡言乱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无法再服役,只好提前复员返乡,安排进了他哥哥所在的北华厂。焦世凡就这么一个哥哥,父母都不在了。他精神不好,一阵儿明白一阵儿抽风的,没法让他在家里住,就安排他住进了厂独身宿舍。工作安排在四车间,对他也没什么管束,他愿意来就来,干不干活也没人攀他。他就像个二傻子,没人跟他较劲!他已经没什么前途了,连那张原来挺英俊的脸,由于疯魔的折磨,已经变了形,白惨惨的形状像一个长而大削了皮儿蔫吧叽的冬瓜。

    焦世凡不犯病时,不言声不言语,不讨人嫌,傻吃傻睡傻呆,犯病时样子十分吓人。他不惹人,别人也不朝乎他。他自理能力很差,不讲卫生,自然没有人愿意与他同寝。因为排行老二,大家都戏称他焦二爷。

    管理员想到焦世凡后,立时来了主意,何不把他和黄秃子安排在一个屋!难兄难弟正是同类,谁也嫌不着谁,还成全了大家,也省得弄的俩人都住单间占房。

    把他俩调到一起不久,黄秃子便心生歹念,把力气小的焦世凡当做他泄欲的对象,描上焦世凡的屁股使上了劲儿。三踅摸两踅摸,在一天晚上趁焦二爷熟睡时下了手,弄的焦二爷不是好动静地叫唤。已多年没有尝到肉欲感觉的黄秃子,凶狠地钳住焦二爷,不顾他的痛苦,疯狂地动作。等到黄秃子撒开焦世凡时,焦世凡趴在那里像个被强奸了的女人似的,呜呜地哭起来。

    屋里的骚动,隔壁和对门房间的人也听到了,都认为他俩是半斤对八两,在屋里鼓捣啥都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儿,无人来过问。

    焦世凡傻了吧唧的,思维和语言能力都差,疼过了哭过了就拉倒了。

    黄秃子看焦世凡没有去举报他,放心大胆地干起来,可怜焦二爷从此成了黄秃子的泄欲工具。

    在黄秃子粗暴蹂躏下,几次下来,焦世凡的肛门外翻脱出来了一截儿,行走拉胯,坐立不安。有细心好信儿的人问焦世凡怎么了,焦世凡像个孩子似的说:

    “屁眼儿出来了……”

    没等说完,把对方就逗笑了。

    “哈哈!屁眼儿咋能出来呀?”

    “黄秃子整的,他没整我这以前没出来……”

    “啊!你这是让黄秃子给干了呀!”

    宿舍里传开了:“哎!黄秃子把焦二爷鸡奸了!”

    有人告诉了焦世凡的哥哥,哥哥找到了厂保卫部。保卫部出人领着焦世凡到厂卫生院做检查,医生说焦世凡的脱肛是外力造成的。保卫部立刻将黄秃子带到了部里审问。开始黄秃子不认账,一顿暴打后招了。

    工厂对黄秃子做出了开除厂籍留厂察看的处分。

    宿舍管理员也只好又把焦二爷调出来另安排一个屋,就此他和黄秃子都住起了单间儿。

    受到严厉处分,并没有遏制住黄秃子对肉欲的向往,没有了活生生肉体的宣泄对象,黄秃子已不能甘于以往那样对空手淫了。

    独身宿舍南面五十米开外,有一座两层小楼,被工人们戏称为“将军楼”,因为里面住着清一色的厂级干部。楼前家家都有一个小院儿和棚厦。院子里种点儿茄子豆角向日葵之类。有的还养了鸡。每天清晨,在独身宿舍里就能隐约听到公鸡打鸣。白天则时常传出母鸡下蛋后,咯咯嗒咯咯嗒的鸣叫。

    住独身宿舍的人上下小二楼,母鸡的鸣叫,勾起了黄秃子新的邪念。有了干焦二爷屁眼儿的经验,他想到了母鸡的屁股。他想:干母鸡的屁股不犯法吧?

    白天他不敢动作,怕人发现抓不成鸡。天黑后,黄秃子从宿舍里溜出来,拣了小二楼东头没人路过的那侧,蹑足轻踪地接近了东头数第二家小院儿门。屋子的窗户闪出灯光,院里院外静悄悄,能听见小院儿门左侧鸡窝里老母鸡咕咕的低吟。黄秃子伸手越过栅栏空儿,从里面打开院门儿的划栓,轻轻推开院门儿,闪身进了院子,直扑鸡窝。天黑了,母鸡在窝里待的很老实,黄秃子没费吹灰之力,抱出了一只肥母鸡。被人抱起,母鸡竟然没有怪叫,只是咕咕声急促了些。

    黄秃子进院门时就开始兴奋起来,加上夜入民宅的紧张,刺激的他抑制不住心扑通扑通乱跳。母鸡抓在手,肥鸡的肉感撞合上他想施淫于母鸡的念头,兴奋的浑身颤栗起来。他急切地疾步跑向僻静的小楼东头,靠在依楼而建棚厦的板壁上,急不可耐地抱住母鸡动作起来。刚一接触,母鸡就怪叫起来。寂静的夜晚,冷不丁地鸡声大作,让黄秃子心惊肉跳,但下身已触及到的肉欲,舍不得丢下,不管不顾地继续动作。

    黄秃子偷鸡的这家,不是别人,是厂革委会常务副主任徐范家。徐副主任作风稳健,平时话语很少,讲起话来有板有眼,办事儿说一不二,是厂级领导中的实权派。徐范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其中二儿子依仗老爹的势力,在北华厂内外横膀子晃,还有一帮子狐群狗党围着他转,一般很少早回家。今天也是如此,这会儿刚回来。他走到自家院门儿,见院门儿大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正纳闷儿,又听见楼东头那边传来母鸡惨厉的怪叫。他是个精灵鬼,院门儿洞开,楼头又有鸡叫,从楼东头往这边数,他家是头一家养鸡的。是不是有人偷我家鸡呀?他两步窜到自家鸡窝,见鸡窝门开了,好在里边还有鸡,他伸手进去一摸,四只剩了三只,少了一只。到底是有人把鸡偷走了!妈的!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偷我家的鸡?他抽身出了院门儿,刮风似的跑向楼头鸡叫的来处。借着月光,看见黄秃子靠在棚厦的板墙,双手掐着自家的那只鸡按在裆处,那惨厉的鸡叫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黄秃子!你找死呀你?你敢弄我家鸡?”徐家二小子怒发冲冠,大叫一声,挥起一拳,打在黄秃子的脸上。黄秃子正全身心在母鸡上,根本没察觉有人到来。听到吼声吓了一大跳,没等反应过来,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拳头打在右眼窝处,黄秃子眼冒金星,突然的袭击,让他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上的母鸡撒开了。那母鸡撒到地上不会走了,头往下扎,两只翅膀扑棱着,双腿扎巴扎巴地往前扑,嘴里还没断了惨叫。

    徐家老二也不管那鸡了,这鸡脏了!不能要了。他妈的!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呀!太秽气了!他火往上拱,一个箭步蹿上来,没等黄秃子爬起身,飞起脚来就在黄秃子的前胸肚子和脸上,没头没脑地乱踢起来。这回轮到黄秃子惨叫了。刚才一拳还没缓过劲儿来,紧接着暴风骤雨般的毒踢,他无法招架。脸部被踢最疼,他本能地双臂抱着头和脸,卷缩着身子在地上骨碌。

    黄秃子的惨叫比母鸡惨叫声大多了,惊动了楼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徐范两口子也出来了。大家围上来一看,是徐副主任的二小子在暴打黄秃子。有人拿了手电筒,照见黄秃子的脸已成了血葫芦。见徐家二小子还没罢手,人们忙将他拉开了。徐范一看是自己的二儿子在打黄秃子,忙问:

    “咋回事儿?你把他打成这样?”

    “他,他弄……咳!你看吧!”徐老二夺过别人手中的手电筒,往地下照着,在旮旯里找到了已瘫痪了的那只母鸡,急扯白脸地说:

    “你看!他把鸡弄成这样!”

    “……啊!他怎么能这么干?”

    “这不是畜生吗?”

    “我看也该打!”大家伙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立时七嘴八舌议论数落起来。

    徐范一言没发,脸沉着,像是对他二儿子又像是对众人说:

    “行了,别打了,交给保卫部处理。”

    说完,扭身离开人群回屋去了。

    “你你……简直不是人!对我家鸡干这事儿……”

    徐范的妻子平时也是个话语不多的人,这会儿气得变了声。

    “我这老母鸡呀!还下着蛋哪!”她来到瘫在地上的那只母鸡跟前,蹲下刚要伸手,他二儿子急着说:

    “妈!你干吗?不能要了。”

    “是呀!这鸡不能要了。多脏呀!”

    “可惜了啦!是让人心痛。”

    “没啥心痛的,就当没养活。”

    “……”

    说话的都是人群中的女人。

    这时,传来了一阵急跑的脚步声,是两名值班的厂保卫部干事来了。他俩是接了徐范的电话,马上赶来的。两人问了徐老二几句事情的过程,让他跟着去厂保卫部记笔录,然后两位干事拎起那只母鸡,从地上拖起还在呻吟的黄秃子,往厂保卫部去了。

    围观的人各自散去回了家。

    夜,重又沉静了下来。

    第二天,对黄秃子做出了撤掉留厂察看,立即开除厂籍的决定。

    第三天,没等黄秃子的踢伤痊愈,在两名保卫干事的监督下,黄秃子被驱逐出了厂独身宿舍。

    从此,黄秃子沦为了真正的流浪汉。

    自打黄秃子被开除驱逐后,柯雷见过他两次。一次是看见他衣衫褴褛地在垃圾站拣破烂儿。一次是在一个雨后的马路边人行道上,看见黄秃子从腰里抽出一条脏成了灰白色的白毛巾,在地面的积水里摆洗几下,拧干,擦他的脸和光头 。

    柯雷驻足瞅着他,看到他的手哆哆嗦嗦地颤抖,背也驼下来了。脸面现出了苍老相,比起在工厂时衰老了一大截儿。

    瞅着黄秃子那付落魄的惨像,柯雷心中一阵凄然。

    第一大怪的黄秃子在厂独身宿舍消失后,其他几怪掀不起什么大浪,宿舍里消停多了。

    另两怪是独身宿舍里独身资格最老的两个钻石王老五。一个叫吴祖基,长的五短身材,胖头肿脸小眼睛。他是五八年入厂的机加车间的车工。吴祖基今年三十五岁了,至今未婚,是真正的王老五。虽然如此,他活的挺快乐,每天都乐乐呵呵的。他为人随和,跟谁都能开上令人接受的那种温和的玩笑。闹不清他是哪的人。说话声调带着女人气儿,有点中年妇女的味道。他的爱好有两个:看书,打乒乓球。常看书知识面广,谈资丰富,又经常要与人串换书籍;打乒乓球有球友。所以,和他交往相识的人很多。每届乒乓球比赛,冠军都是他的。爱好打球的都愿意与他交手切磋。每当下班后吃完晚饭,他的寝室里最招人,没有女朋友的单身汉们,都爱扎到他屋里快快乐乐地扯上一通,度过睡觉前这段寂寞难耐的时光。因为吴祖基常领着他们扯淡,小伙子们戏称他“吴大帅”。

    按说这样一个人,不该被人视为怪。但你老大不小了不结婚,你不怪,人们也认为你怪,八成是有什么毛病。因为现实生活中连瘸子瞎子的残疾人都能找上对象结婚成家立业,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嘛!你吴大帅咋的?虽然长得丑点儿,有点儿像武大郎,可比残疾人还强吧!

    其实,吴祖基没什么毛病,他就是心气儿高,别看他自己长得丑,一般的女人他还瞧不上眼儿,好一点儿的女人又看不上他那一副模样,吴祖基只好是光棍一条了。

    除了不结婚,他被人视为怪的还有一样,就是特懒,不爱洗衣服。他换穿衣服都是拣衣服堆里最干净的那件儿,穿脏了脱下来还是不洗,再拣一件最干净的。如此循环往复,实在是又脏又破不能穿了就扔掉,然后再添置新的。所以,他身上的衣服要不就是新的,要不就是脏兮兮的。

    他的这种令人啼笑皆非不讲卫生的坏习惯,常被人们津津乐道地当做懒汉的经典来传说。

    另一个钻石王老五叫麦铭九。他是1963年清华大学的毕业生。今年三十二岁了。他长得个头虽不算矮,但比起“吴大帅”来瘦多了,刀条脸儿,络腮胡须从来不刮,身上瘦的皮包骨骨支皮。他是厂技术部的技术员。最大特点是跟谁也不交往,独行大狭独来独往。闲下来就往宿舍屋里一待,不像吴大帅业余时间去打打球,休息天逛逛街买买东西,还常拎回点儿鸡鱼肉蛋菜,在宿舍里点煤油炉子,自己炒菜改善伙食,喝点儿小酒。

    麦铭九的唯一爱好就是看书。这一点和“吴大帅”一样。不过他看的书有不少勾勾丫丫的洋文,这在厂独身宿舍里是独一无二的。正是因为这一点,麦铭九在人们眼中显得有点儿神秘。他寡于和人们交流,总是独处,大家也不知道他整天想些啥。平时人们想不起他来,就好像没这个人。关键时候才想起他,这种时候多是在厂子安装进口外国设备的时候。这些设备的安装和使用说明书,全是英文,全厂的大学生倒是不少,有四百多个,但精通外语的没几个。一般人懂外语,多是语言交流方面的。机械设备的说明书,懂点儿外语的,看起来也是如同天书。每当这时候,工厂都要由管技术的厂领导,专门儿请麦铭九来给做翻译。否则,那进口设备安不上开动不起来,就是一堆废铁。麦铭九这方面在厂子里出了名,别的厂子听说了,有了这方面的难事,也来请他。但这种光彩神气的事儿,麦铭九做完了就做完了,也无人奖励他宣传表扬他,他自己也从不宣扬和自诩。也许正是这样,人们在用不着他时也想不起他来。而他的默默无语与世无争却被人认为是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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